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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地处江西省东南部的头陂镇山下村,要一下子认出李彦不难。多数时候,他都是身穿一身白大褂在村里骑着摩托车赶路,灰色的药箱被垮在右肩,左臂空荡荡的衣袖迎着风向随意摆动。
今年55岁的李彦,是山下村唯一的村医。在村里从医32年,他能凭借仅有的右手稳当且准确地把针扎进患者的穴位,也能随口就说出每位村民的身体近况。
但鲜有人知道,常人需要双手完成的针灸操作,独臂的李彦是如何练成的。“两只手指夹住针,两只手指穿线,还有一只手指用来顶住针,就这样一直练,再配合手指力量的锻炼……”在微纪实影片《为了他们的晴朗》拍摄现场,坐在山坡上的李彦拿起了一根纤长的草叶边说边向来访者展示。
图注:李彦展示如何单手完成针灸操作(右一:陈贝儿 右二:痛仰乐队宋捷)
疾病问诊、健康管理、入户随访……琐碎且繁杂的工作构成了这位村医几十年的从医日常。用李彦的话来说,成为村医,就意味着要肩负起村民们的健康职责。
在《为了他们的晴朗》中,与李彦一样,数年来在村寨间往返的村医还有三位。他们中有在传承中选择村医行业的90后,也有年少时就坚定成为医生的70后,还有正为“村医没有保障”而苦恼的新生母亲。
这是中国首部聚焦乡村医生的公益微纪实影片,也是这些处于中国基层医疗毛细血管末梢的村医,少有的、真实状态的集中性展示。在第十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短视频单元的颁奖典礼上,这部影片从104部入围作品中脱颖而出,获得“乡村振兴”板块最佳作品奖。
影片里,痛仰乐队、歌手老狼、纪录片《无穷之路》主创陈贝儿脱口秀演员小鹿等嘉宾分四组探访了四位村医的所在地。镜头前,村医们与来访嘉宾分别分享了行医途中的故事,也聊起了自己对这个职业的困惑与期待。目前,四集系列影片已在爱奇艺、优酷、腾讯视频、bilibili平台上线,在人民网和央视频还能看到浓缩版本。
“你的电话就是当地的120”
19岁之前,李彦对于“当医生”“治病救人”,是没概念的。
那年,上山砍柴的途中,李彦被毒蛇咬伤了手臂。彼时,镇里的医疗条件有限,要去县医院也只能等到第二天6点班车发车。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,他只能截肢以保全性命。
2022年夏天,在村民院子里,痛仰乐队吉他手宋捷和中国香港主持人陈贝儿来探访时,李彦向他们分享了这段从医的初衷,他想让村里人避免“生病得不到医治”的窘境。
宋捷说,探访前,他勾勒出来的李彦是酷酷的,不苟言笑的。“没想到是这么乐观。”一同去摘草药的途中,在陡坡路段,宋捷第一次得知村医李彦“艰险”的行医经历
为了赶时间给村民采草药,李彦单手骑着摩托在砂石路上坡,加速的途中,前轮飘了起来,右手桡骨被摔骨折了。还有一次,李彦去村民家出诊,遇到小坡,人被摔出去30米远,锁骨摔断了。
最严重的是一次转弯。镜头前,李彦说得“轻描淡写”。那次转弯,他被摔进了山沟,前排的11颗牙齿都掉了,最终还是村民发现了昏迷的李医生,把他送进了医院。缺位的11颗牙齿也只能从此安上了假牙。
影片里,陈贝儿问李彦,“有没有觉得这条路太难走了?”李彦摇头,土生土长的环境、村里留守的老人、不算大的村卫生室……他早就扎根于此。用宋捷的话来说,李彦像是驻扎在山下村、根深叶茂的大树,守护着全村人。
像李彦一样,在海南琼中黎族自治县红毛镇罗解村,39岁的村医王传能也承担着守护者的角色。他是村里第一位也是唯一的村医。最早的时候,清晨6点钟刚过,村民就在卫生室门口等待着他出诊。
前来探访的上海复星公益基金会(以下简称“复星基金会”)荣誉理事长王津元形容他是“当地流动的120”,“你的电话就是当地的120”。在琼中县当地,王传能还有个称号“王全能”。为了让琼中县的村医队伍壮大起来,他还负责向周边的年轻村医传授医术。
他向王津元坦言,干村医这份职业,收获了尊重,但说起家庭、孩子,他心中藏着不小的遗憾。“但是没办法。”他的语气里透着无奈。
在这里,一同到访的痛仰乐队的主唱高虎、歌手老狼跟着当地的村民一起随访村民,体验村医日常的摘槟榔、下河摸螺,还同王传能和他的村医朋友们一并唱了影片的主题曲《为了他们的晴朗》。
“天使收起了翅膀//留在了村庄/一晃青春模样/已白发苍苍。”高虎说,这是村医最贴切的描述,也是整曲最为打动人的地方。
热爱为继
在纪录片中,几位村医不约而同地坦言,待遇低、没有保障是这个职业难以吸纳更多人的原因,但同时,热爱也是他们一致认为可以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在云南普洱澜沧拉祜族自治县岩因村,1995年出生的钟丽萍已经在这里当了6年的村医。村里的8个寨子共有2000多个村民,很长一段时间里,村民们的问诊、拿药、输液、体检等都要靠她一个人完成。
起初是姨妈张惠仙在这里当村医。2017年被姨妈邀请回村后,她们搭档着完成村里的诊疗工作。2020年,姨妈为照顾家里的老人回到县城,村医的重担只能交给钟丽萍。
村医的收入不高,钟丽萍只能挤出时间,把蜂蜜和采来的茶叶拿到网上卖,以补贴日常开销。
跟随问诊的途中,痛仰乐队的贝斯手张静被次里初母和村民质朴的交流打动。在他看来,次里初母夫妇对家乡的热爱、对村医这份职业的热爱纯粹又真实。
痛仰乐队的鼓手迟功伟也在跟随钟丽萍出诊的一天里,感受到这种“热爱”——即便她不善言辞,但她眼里透着的快乐足以说明于此。
夜幕渐临,迟功伟、B站UP主滇西小哥和钟丽萍围坐在院子里依靠着手机的手电筒,三个人在饭桌前聊起了青春。钟丽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,家里人始终支持自己成为村医,村民们也都信任她。
傍晚院子后山的夕阳、村卫生室里争相怒放的花、夜晚抬头就能看到的星星……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快乐。
她细腻入微,容易共情。纪录片里,在听到穿着白大褂的姨妈张惠仙“希望她能做个好医生”的叮嘱、同样出生在云南农村的滇西小哥对她的暖言劝慰时,她绷不住地要背向镜头擦泪。
2019年,痛仰乐队的三名成员曾来到钟丽萍的卫生室探访。当被问及,这三年有哪些成长时,钟丽萍语气坚定:“我觉得我选择回来是对的。”
亟待更多的关注
《为了他们的晴朗》里,没有刻意地背景渲染,也少有煽情,以记录者的视角还原了村医在问诊时的真实现状,也让更多的人对乡村医生群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
然而一个不可忽略的数据是,截至2022年,中国乡村医生共有74.7万人,相比5年前少了22万人。钟丽萍的不少同学就在这几年里相继离开了这一行业。
与外出打工相比,徘徊在医疗体制边缘的村医显然少了些“择业优势”。“希望能后继有人”是不止一位村医反复提及的愿望。
2022年,钟丽萍有了位新同事——从卫校毕业后,接受了政府的委培项目,需要回乡村服务5年的拉祜族女孩娜妥。钟丽萍不知道娜妥会不会像她一样感受到村医这个职业的成就感。比村医待遇、保障好的工作机会太多了,“要是她想走,我也不会拦她的。”钟丽萍说。
2017年,复星基金会联合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、中国光彩事业基金会共同发起乡村医生项目,希望通过具体的、实际的帮助,守护那些扎根乡村的医生们,项目每年都会开展专业培训,为村医购买意外险和重疾险。
李彦说自己的低频治疗技术就是在基金会开展的培训上学的,而像钟丽萍工作之余完成的蜂蜜、茶叶等产品也会通过基金会的项目链,被运往上海,和当地的点心品牌合作,品牌赚来的收入一部分还会回归乡村医生项目。
项目运行六年多来,覆盖中西部73个县,守护2.4万乡村医生,为他们的实际生活和生活保障系统提供支持。但在王津元看来,如果只是复星基金会的努力是不够的,需要有更多的人关注到乡村医生。比如今年五一期间在云南丽江,一场由复星基金会和简单生活节联合主办的“简单假日生活节”,不仅继续邀请痛仰、老狼、张震岳这些乡村医生守护者,还首次融入公益助农产品市集、微纪实线下首映等元素,王津元说,“通过音乐、纪录片等形式,我们希望让更多公众关注村医,更多地参与到公益项目中来,让他们更好地守护村民。”